五十八
靳百器苦涩的道:
“我在想,他们可能认为靠着铁家兄弟,靠着那一堆火药,已足够将我们收拾干净了,对付老孟的人,仅乃手段上的变换运用而已……”
范明堂咬牙切齿的道:
“‘大龙会’上下,全是一干刁狡阴毒的杂碎,天打雷劈的恶畜,他们好狠、好奸、又好卑鄙,利用形势制造混乱、散布谣言,使我们中计受骗,误入歧途,一步错,满盘输。二当家,我们上当上惨了……”
摇摇头,靳百器沉重的道:
“错是错了,却不见得已经满盘皆输……明堂,我们还有人,还有匡复的力量,除非‘鹰堡’所属全已死净灭绝,便仍有血债血偿的机会,但得一口气在,必不与其甘休!”
是的,但得一口气在,必不与其甘休;范明堂望着神案上的一灯如豆,心里却莫名的起了一阵悲哀,此情此景,壮志何堪?
整整躺了十五天,靳百器才能勉强起身行动,但仍然形色憔悴,精气虚浮,走几步路还得用拐杖支撑,稍微用力便心悸不已,他自己当然明白,这一次身底子的亏损,可委实不轻。
住在山神庙里的一窝子残兵败将,除开又因伤重死去两个,其他的人倒已逐渐恢复体能,没有大碍了,只是那股子悒郁之气却难以消散,成日价大伙的面孔都是阴沉沉的,彷佛有一片暗影笼罩在每个人的心上。
这“青牛岭”本是个极为偏僻的所在,山神庙又座落在山坳子的深处,不仅隐密,又毫不惹眼,安全问题暂时尚无须顾虑,只是身处荒野,日子久了不免令人情绪低落,见山不是山,看林也不像是些林了。
靳百器独坐在庙后一条山溪之边,目光定定的注视着清澈又冷洌的溪水净净流淌,溪水反映着山林的倒影,在波光里连连折荡晃动,他叹息着,人生种种,岂不也若水波的中的景像?虚实交叠又飘浮不定。
当崔六娘来到他身旁的时候,正好听到一声低吁漾散,这位“狼婆子”加快几步,并故意有些夸张的发出一阵笑声:
“难怪四处找你不着,二当家,你却独个跑到这里享清福来啦!”
靳百器目迎崔六娘来近,唇边泛起一抹苦笑:
“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大娘?”
崔六娘用手背抹去额头的几点汗渍,透了口气:
“刚刚才到一会,找了你老半天不见影,还是金秀说好像看到你一个人往这边走了过来;二当家,放宽心,别成天折磨自己,事情弄到这步田地,也不是你的错,老天不帮忙,又该怎么说!”
靳百器摇摇头:
“不能怪老天不帮忙,大娘,是我们估计错误,先失先机,而我又是领头的,这个责任,我不承当,却叫谁来承当?”
崔六娘连忙岔开话题:
“今天觉得怎么样?好点了没有?”
靳百器道:
“每天都有进步,就只觉得幅度上缓了点,有时难免心焦……”
一屁股坐到一块石埂上,崔六娘道:
“俗话说得好,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养伤养病,都要慢慢来,哪有一下子就能活蹦乱跳的道理?尤其你这个伤,简直到了要命的地步,若非你身底厚,本钱足,换成别人,恐怕早挺屍了!”
靳百器道:
“亏得大娘你悉心照顾,关切有加,否则,尚不知会是个什么情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