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在理国首都乱战的四个人,除了褚戌或许存疑之外,剩下的每一个,都有单独摧毁这个小国的能力。
这就是现实。
他的确拥有不俗的勇气,但是在孙寅离开、危险解除之后,他反倒从心底生出恐惧来,感到一种巨大的空洞。一如这条繁华长街,此刻的疮痍。
「喂!」
地狱无门秦广王的声音让他清醒过来。
他低头看去,正看到长街之上,秦广王那轻轻扬起来的、清俊脸,以及一张飞至眼前的黑色血綉名刺。
正不知所以,便听对方道:「有生意的话,可以联系我。」
范无术轻轻将这张名刺摘下了,没有说话。当然也并不打算联系。
而秦广王已经迈开步子,对卞城王喊了声:「走了!」
长发飘飘,步履从容,踏过碎石,路过旗幡,渐行渐远。
卞城王的手,慢慢从褚戌脸上移开,然后慢慢起身,就这样带着森冷的面具和黑袍,走向了远处的日落。
在这个过程里,褚戌始终一动不动——他们之间的差距,在一合成擒的时候就已经体现。实在是没有什么折腾的必要。
等到耳边已经听不到脚步声,视野里仍只是狭窄的一圈、橘红的霞晕。
他才从这人形的石坑里翻身而起。
扭头看到屋脊上的范无术正瞧着他。
下意识地羞耻的缩了缩头,伸手摸向面罩……唔面罩还在。
「看什么看!」他挺直了脊梁,狠狠地呛了不礼貌的理国人一句,又瞪了一眼,略微看了看方位,朝着与地狱无门阎罗相反的方向飞走了。
范无术一言不发。直到各路高手、将领、城卫军缓缓靠近,把有着巨大疮口的长街围拢,围得水泄不通……他才转身离开。
此身空为回头浪子,再也摇不动折扇。
……
且说褚戌独自离开了理国,循着隐秘的联系,一路疾飞,飞到一处高山,降落在山顶。
带着虎头面具的孙寅,正负手看云雾。
「这儿离剑阁可不远啊。」褚戌左顾右盼,有些后怕。
孙寅并不回头:「他们说一缕剑气惊扰了天目峰,你就真信了?地狱无门难道是什么正经组织吗?司玉安杀不得他们?」
「同归於尽也不是做不出来。」褚戌心有余悸:「我看他们挺疯的。」
孙寅难得地点了点头:「是挺疯。这个卞城王不简单,查没查到他的真实身份?」
褚戌摇了摇头:「一点信都没有,他出手次数太少了。而且跟我交手的时候,也很谨慎,什么根底都没漏——」
「嗯?」孙寅打断道:「是什么根底都没漏,还是根本没动什么手?」
「瞧您!」褚戌尴尬地道:「这还怎么聊?」
孙寅颇为认真地道:「我看过他的剑术,不属於现在的任何一个大宗,倒有点偷天府藏天机的味道。不过偷天府应该养不出这样的剑客。」
褚戌也用心的思考过:「我刚刚发现了一个细节,这个卞城王,有刻意去保范无术的命。他和范无术应该关系不错,至少也是熟人,不然他一个做杀手的,没有必要在意范无术的生死……会不会是献谷那个钟离炎?那是一个真正的天骄人物,还是范无术的好友,而且脾气也很恶劣。」
「这倒是可以作为一个线索……」孙寅沉吟道:「不过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倒不必为这个组织花太多精力,什么时候得闲,顺手验验便是。」
褚戌不很服气地道:「嘿。把我摁在地上砸,回头别让我碰见,我指定也得摁摁他。」
孙寅无所谓地道:「在不影响组织大业的情况下……只要你摁得过。」
「我偷袭!我喊着周辰、吴巳他们一起偷袭!」褚戌恼羞成怒,大声嚷嚷:「我倒要看看这个姓锺离的,到底穷横什么!」
险峰之上,人声渐渺,倏然无影踪。
……
……
正如平等国护道人行色匆匆。
并不怎么见得光的地狱无门俩阎罗,也是匆匆地走了。
理国虽小,其所处的南域东部,可是有不少强大宗门。最近的剑阁,稍远点有暮鼓书院,甚至於再往南去,还有儒门圣地书山!此外血河宗镇祸水不去说它,三刑宫可是最爱「多管闲事」。
别看理国朝廷在他们乱战之时哑口无声,暗地里指不定已经发了多少控诉信——这向来是小国的生存之道。
出了理国国境,径往西北方向走。
风声猎猎,止不住秦广王的话茬:「你怎么来了?」
「顺路。」卞城王冷冷道。
「任务完成得怎么样了?」秦广王又问。
「你去杀还是我去杀?」
「你啊。」
「那就别废话。」
秦广王耸耸肩又问道:「话说,来理国之前,你真放一缕剑气去挑衅天目峰了?」
卞城王冷酷地看了他一眼:「你觉得我精神状态怎么样?」
「还不错。」秦广王道。
「那我就不会找死。」卞城王冷声道:「司玉安心眼小的很。我真一缕剑气杀过去,他绝对追着剑气杀过来,不把整个地狱无门铲平他都不会罢休。」
「都真君了还这么小心眼吗?」秦广王有些惊讶:「你跟他很熟?」
「一般吧。」卞城王淡淡地道:「曾经也针锋相对,也仗剑同游。」
秦广王『哦』了一声。
他一边大步走在风里,一边在怀里摸索,找出一个半瘪的纸盒,打开盒盖,盒里的禅面酥竟然并没有碎掉。
他递予卞城王:「吃点?」
卞城王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别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