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 序(1 / 2)

酷热阳光照耀在刑场上,陈血像黄土的瘀痕。赤裸上身的沙民在围观,身上带有奴隶刺青,喧闹与纷乱。汗水,还有彷佛战场发酵三天的血腥味,缠绕着所有人的鼻头。

吸什么进去,吐什么出来,人们口里自然也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杀掉他,骑士都是罪人!」

肮脏的手,指甲缝里带着黑色凝固的血,指向刑场上的异国人。嗓音高亢刺耳,男与女混杂其中,沙民的语言本来就像含糊得像唾骂,此刻更夹杂许多难以听懂的词汇。

「他们是埃米尔的刽子手!满手血腥的雇佣兵!」

所有的谩骂和目光,就像阳光和毒辣的热风一样普遍,此刻却倾尽全力,攻击那跪在刑场上,彷佛黑岩般的结实身影。骑士却无动於衷。

汗水沿着面庞下滑,在刚长出的须渣上停留。颈部晒痕细述着历链,他本来肤色苍白似大理石,不过在阳光狠辣的国度停留太久,所有人都会越来越像沙民,就算是肤色再白的北洋人也一样。

「安静,诸神在注视!」

周遭顿时一静。围观的人识相地收起武器,脱下帽子,诸神的殿堂必须保持尊敬。然而黄沙上是肮脏的刑场,城镇市集中央,「殿堂」被挂着血腥人头的篷车包围。

「诸神」披头散发,眼神虚无混浊,血绘成无法理喻的形象。他们是奴隶主、大沙漠的埃米尔、曾经最尊贵的大人和夫人,还有为他们尽忠到最后的士兵。有些是叛徒,但没有人会饶恕叛徒。

刑场味道还真上头,跪在地上的骑士暗忖,沙民贵族埃米尔和他们的太监,即使平常爱用香水掩盖自己的体臭,死掉时,血还是一样腥。

骑士想掩着鼻子,却也没办法,若果曾在战场上嗅过那被高温发酵数天的屍臭味,这辈子就难以忘怀,恶臭,但充满活着的喜悦,骑士感觉自己就像战场上活下来的人,他却高兴不起来。

审判异国人的法官有三,在大石桌前正襟危坐。桌上放着异国骑士的家当—— 一柄乌黑的剑、干皱皮袋子、酒囊,还有一套生锈发红的板甲。锁喉、左肩甲和一部份的腿甲也许早已丢失,只剩下它最主要的部份。

「如今我们即将审判,锈铁骑士——格罗得……」

穿着白麻布长袍的人很会挑衣服,至少覆盖住身上所有的奴隶刺青。他口里说着咸淡不一的通用语。但含糊和急促的说话方式,却无法掩饰他的母语——奴隶腔。

「是格罗德,『德』。」

异国骑士的通用语异常纯熟,毫无情感地打断他,但朗读宣言的法官没有理会。围观的人窃窃私语,怨恨地说,这是压迫者的语言,他和那些埃米尔是一伙的。穿着法袍的奴隶法官,却在模仿他们的压迫者,骑士有点想笑,但忍住了没有笑出来。若果这时候笑,也太不识相了,他想。

「现在请宣读誓言……」法官翻开厚重的法典,指着文字朗读:「我们是审判者的眼,将看透世间罪恶。」

「我们是审判者的眼,将看透世间罪恶。」围观的人念。法官运用自己不纯熟的高等通用语念诵法典,他们跟随,法典却是他们口中的压迫者所写,诸神也是埃米尔信的神,想也觉得讽刺。

「我们是审判者的刀,为世人砍断邪恶……」法官道。沙民腰间生锈的弯刀在阳光下闪耀,异国骑士的长剑却沉默得像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