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1 / 2)

第九章

单筑儿被送回单家第三天接近晌午时分,—年多未曾住人且更形破败的后园小屋门板被人重重地踹了开来。

单家主事者单明富一脸铁青灰败,气势汹汹地穿过小的可怜的外厅直趋内室,后面则跟着单家长子单金堂以及闻风而至的单春霞,还有几位仆人。

“贱人!还不给老子起来!”

之前门板被踹开、重打在墙上的巨响,加上随后单明富的怒吼喝斥声;很快便吵醒了原本犹在睡梦中的单筑儿。

自从被送回单家那日,在单春霞的加油添醋中,单筑儿被单明富在气怒下,狠狠的“教训”了一顿,直至今日她的身体仍是隐隐作痛,所以这两天她大部分的时间都躺在床上休息。

而此时,犹搞不清状况的单筑儿,张着—双困盹又迷惘的水眸由床上爬起,看着眼前—脸怒容的父亲以及他身后的“人群”。

见她—脸迷糊的无辜样,单明富气怒的抢上前,扬手就朝她尚未完全消肿的脸颊落下一掌,力道之大令她重重地翻倒—边。

“该死的贱人,你到底做了什么该死的事得罪了文仲雅?不仅连累了春霞与你一同被赶出文府,现在还害得我们单家如此地凄惨!”单明富破口大駡,眼神怨毒。

“爹,你在说什么,她做了什么?”一旁的单金堂打了个哈欠,刚起床不久的他尚未弄清气冲冲跑来此地的父亲是因何发那么大的火。

“我就是想问她做了什么,而让文仲雅在两天之内就弄垮了单家,陷我们於绝境。”单明富恨恨的由口中吐出话来。

“什么?!”单金堂闻言脸色倏变,惊觉到不对劲,“爹,您说清楚一点好不好?”

“还有什么可说的!”单明富咬牙看着自己的儿子,“单家完了,什么都完了!”他眼神—转朝床上的单筑儿看去,眼底的怒火再起。

“都是你!”他伸出手指着她。

在经过二个早上奔走无效并确定单家就此垮台,在京城已无立足之地的他,此刻只想狠狠的发泄心中挫败的怒火,而眼前的单筑儿就是那只待宰的羔羊。

“爹……”勉强再次由床上爬坐而起,单筑儿眼神惊惧,一只小手捂着红肿的脸颊,嘴角淌着血丝,嗫嚅地开口,语音模糊。

她不明白。她做错了什么?为什么爹又再—次动手打人了?

“别喊我爹,我没有你这种扯自家人后腿的女儿。”单明富怒斥,“我真是后悔,当初根本就不该将你送进文府,惹来今日家破财散的横祸。你说!你到底是存着什么心眼,要这般的害我?!”不去想自己算计文府在先的过错,他将过错全部算在单筑儿头上,大声痛駡不已。

单筑儿怔然无语,眼神呆滞地看着站在她的面前,对她破口大駡的父亲,以及站在父亲身后,那名为她的兄姐,可眼中嘲弄鄙夷神色却一点也不像亲人所该有的态度嘴脸,她的心中满一片迷惘不解……

他们……真的是她的家人吗?

“爹——你先别忙着骂人行不行!”好不容易由震惊情绪中反应过来的单春霞尖声打断单明富的怒斥声,“你倒是说清楚,我们单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什么单家完了,这是什么意思?!”

“你听不懂吗?”单明富怒瞥她一眼,“文家对外宣称与我单家毫无瓜葛,并通令全城商家不得与我单家往来交易……文府权大势大,此话—出,谁敢不从……他……他文仲雅分明就是执意要断我单家生路,置我於绝境!真、真是气死我了!”他怒駡声色俱厉下还含着深深的恐惧与颓败。

“那……那该怎么办?”单春霞脸色亦跟着翻白。想着日后再不能过着衣食奢华的日子,令她顿时六神无主、内心恐惧了起来。

“怎么办?”单明富冷笑一声,“京城再无我单家立足之地了……”

“怎么可以!”单春霞尖叫。她才不要离开此地,“爹,我们可以想别的法子,或许……或许改做别的生意……”

单明富—瞠目,“你以为这是小孩扮游戏那么简单吗?文府除了断我生计,另外还……’他眼中的怨毒神色加深。

没想到文府竟然将他历年来在正当生意掩护下所从事的—些敛财勾当,都给查得一清二楚,所以除了眼前的困境,他还很有可能会吃上官司……这哪是当初他算计文仲雅时料想得到的事。

更别提今日—上午他四处走访一向有生意往来的亲朋好友寻求协助,可结果只是令他更加气恼及感到莫大的羞辱──根本没人肯对单家伸出援手!

“那……那……”见到父亲眼底的神色,单春霞明白了,她尖叫出声“不——我不要……”混乱的双眸左右转动,蓦地停留在单筑儿脸上──倏地,她走到单筑儿眼前,气愤地伸手揪住她的手臂,使力掐紧。

“是不是你?!那日被赶出文府,你死也不肯说,现在我看你还要如何狡辩!”她尖声质问,见单筑儿犹是—脸怔然,心中更是气极。

“说话呀!别以为不吭声装哑巴,事情就能这么算了,今天你—定要给我说个清楚,是不是你在文仲雅面前说了什么,否则他怎么会如此对付咱们单家?说啊!你!”她使力推摇着单筑儿,语气已陷入歇斯底里的疯狂状态。

只有她心底最明白。在短暂住在文府的时日,凭她女性敏锐的直觉与观察力,她早巳看出隐在文仲雅厉色间对单筑儿的特别情愫与关切。所以假若单筑儿曾在文仲雅面前说过什么……

“够了!”单明富斥喝。被单春霞—搅和,他的气怒稍缓了些,他瞪着单筑儿,“你给我说清楚,你到底有没有在文仲雅面前说什么关於我们单家的事?”

“没、没有啊。”被摇晃得头昏脑胀的单筑儿,努力让乱晃的眼珠归依,口中呐呐回答。

单明富盯着她的眼。其实心中很是明白,她根本没有那个能耐可以影响文仲雅的任何决定,可目前单家落到如此境地,却是在她被送回单府后所发生的,这能说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吗?

瞪住她的眼底逐渐透出一抹冷酷寒光,“此刻无论你承认或不承认,对单家目前的处境已没有太大影响了,可你也别以为我会容许你继续留在单家。”他的语气嫌恶又恶毒,仍是执意将此刻单家所受到的伤害罪名算在她的头上,—双冷睨她的眼眸,自始至终不曾有一丝亲情存在。

“现在,我要你立刻收拾一下,给我离开单家,从此以后你是生是死都与单家无关。”他顿了下,“另外,一旦出了单家大门,你再也不准提起你与单家的关系,因为我绝不会承认的,懂吗?就当我单家从来也不曾有你这个人存在过!”决裂又绝情的话语轻易地由单明富的口中说出。

单明富绝情的话让单筑儿身躯震动,脑中一阵晕眩,小脸惨白。

“爹……”她无声地动动唇瓣,过分震惊让她根本无法反应。

“什么都不用说了,你成事不足,我只将你逐出门已算是很大的宽容了!”单明富一摆手,不想与她再多说地转身快步离去。

单明富才走,单春霞一张幸灾乐祸的脸已凑了上来,“看你做的好事,这下子可不是得到报应了?文仲雅不要你,连单家……”她哼了两声亦扭身出去了。

至於单金堂则是记挂着之前父亲所言,所以只是瞥了单筑儿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的亦匆匆尾随离开。

而那些随侍而来的仆人在见到主事三人皆离开后,也就一哄而散,独留下单筑儿—人依旧满脸震撼木然地坐在床榻上。

“离开……”她喃喃无声自语,怔怔盯视着洞开的房门。而此时由敞开的房门蓦地吹进一道秋日的冷风袭上她的身,就如同此刻她心底扩散的晦暗—般冷凝寒凉……

半个时辰之后,在单家仆人的“监督”之下,单筑儿身无分文地被逐出了单家大门。

※ ※ ※

文仲群再次闯入文府的大书房。

门扇被用力推开的声响,使得坐在书桌后正和文府总管范永泰说话的文仲雅蓦地停口,一双俊目直射向走向书桌的人。

“大哥……”

文仲雅举起手制止文仲群,转头继续之前未尽之言,“那批由闽南运来的香料到了没有?”

“昨日刚抵京,已经照爷的吩咐分批下好货了。”文府总管范永泰恭证地报告着。

文仲雅满意地颔首。“很好,没事了,你先下去忙吧。”

“是。”范永泰一躬身,随即退出书房。

书房门刚阖上,文仲雅便转向站在书桌前的文仲群,“说吧!你这么急匆匆的跑来,该不是又有什么‘大事’想告诉我了吧!”他盯住文仲群的脸,语意嘲讽。

文仲群哪会听不出他话中的讽意,他埋怨的回瞪,“可不是呗!就是有‘大’事要说,否则我不会继续在茶楼品茗听曲,跑来看你脸色作什么?!”

最近,虽说大哥依然如以往一样的作息办公,可他就是觉得大哥变了,比以前更冷的眼神,以及更加尖锐的言词与决断的行事作风……

“好了,有什么事你就说吧!”文仲雅抛下手上待关的帐本,往后靠向椅背地望着他,语气有些无奈。

他一点也没兴趣与文仲群斗嘴,早点听完他想说的话就早点解脱。

见文仲雅肯听了,文仲群连忙将他之前在茶楼与朋友饮茶时所听到的传言道出。

“大哥,你还记得前一阵子匆匆将自家祖宅贱价出售,然后举家迁出京城的单明富吧!”

文仲雅脸色微变,由鼻中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文仲群着了一眼神色突转怪异的大哥;续道:“听说那个单明富在得知自家生意完全遭文家阻断,且无法挽救的当日,便迁怒于单筑儿身上,并当场将她轰出单家大门咧!”他毫不客气地道出听来的传言。

“什么?!”文仲雅脱口道,脸色倏变,“她不是与单家一同离开京城了吗?”

“没有,大哥。”文仲群觑了兄长惊讶表情的脸一眼,暗忖不知当自己再说出下一个传言时,大哥又会有怎样的反应。

“还有什么?”文仲雅已觑见文仲群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冲疑。

“大哥……”文仲群慢吞吞的开口,“听说那个单筑儿被赶出单家后,因身无分文,又无法立时谋得栖身之处,已经沦为乞儿,露宿街头了——”

他的话来说完,文仲雅已无法再遮掩心中震撼地脸色大变,并由椅上倏地起身。

“她行乞?!”懊恼的神色从他的眼底渗出,他不该送走她的。“你确定?”